讖語
古朗德利尼亞的御花園裡,有座舉世無雙的鳥園。尤拉斯大陸上的各種珍禽,
在這裡都不足為奇。夜鶯、渡渡鳥、天鵝、孔雀、夜光鳥......多得是色彩斑斕,
鳴聲婉轉的尤物。
因此,當來自遠方的使者獻上白烏鴉時,瑪爾瑟斯並不覺得特別驚奇。
「我等聽說,白烏鴉乃殘缺之物,視力不佳,且多半活不久。」
「陛下明察。但是這隻白鴉非比尋常。牠能聽能說,聰明絕倫,是逗趣而忠心的良伴。陛下不妨親自一試。」
「哦?」瑪爾瑟斯挑眉說著:「盡量講。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。」
「嘎!」白鴉在鳥籠裡輕拍著翅膀。「陛下,這叫我從何說起?我曾隨船長航行七海,跟著商隊橫越半個大陸,見過無數凡鳥所不曾想像過的事物。」
瑪爾瑟斯面無表情,問:「是誰教牠這樣講的?」
「沒有人,陛下。」
「好,我等賞汝一袋金幣為回報。」
使者滿心欣喜離開。
白鴉被投入鳥園中,與無數珍禽為伍。
x x x
三個月後,瑪爾瑟斯突然召見白鴉。管理人滿心忐忑提著鳥籠前來。
「日安。」瑪爾瑟斯說。「這次再告訴我,你看見了什麼?」
「嘎,陛下,鳥園是個混亂的世界。鴛鴦每一季都換一個伴侶。夜光鳥到處走來走去殺生。錦雞為了餿水和乾草大打出手。無論白晝或黑夜,都是一片嘈雜,沒有安靜的時候。」
管理人突然察覺不死皇帝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,慌忙開口:「牠說的都是實話,陛下。」
「很好,」瑪爾瑟斯說。「你可以走了。鳥籠留下。」
瑪爾瑟斯將鳥籠提回了自己的寢宮。其他人多有側目,但礙於他是皇帝,沒有人多吭一聲。
「你覺得這裡怎麼樣?」
「是個華麗,但太寂寞的地方。」白鴉啄了一下自己的羽毛。「嘎,不過比鳥園安靜。」
「嗯。再告訴我,你常說實話嗎?」
「我只說別人想聽的話。」
瑪爾瑟斯饒富興味地看著白鴉好一陣子,然後伸出手,打開了鳥籠。
x x x
白鴉時常飛回來,在瑪爾瑟斯身邊低喃。
「帝都的鐘樓上有純金打造的指針,午夜時會發出咕咕聲。」
「貧民窟的牆角縫,開出了一朵蒼藍色的薔薇花。」
「穿軍服的男子混進了舞會,和綠衣服的貴婦共舞。」
瑪爾瑟斯會命人準備腐肉和清水,供其饗用。
「紅與紫始終互不相容。一隻永不生長的小狗在街上吠叫奔跑。」
「東方的術士信誓旦旦見過深紅色的月亮。」
瑪爾瑟斯一向什麼都不說。他在白鴉面前只扮演傾聽者。
「連隊倖存者拿了一具機器,搭上充滿屍體的火車。」
「瘋狂的科學家發射火箭,未知的宇宙橫在他與未來之間。」
聽得越多,收集得越多,瑪爾瑟斯越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。
非常有趣。
他從不曾將白鴉口中的任何一個字告訴他人。但如果牠服侍的主人不僅一位,他一點也不會詫異。
x x x
有一天,白鴉只帶來了一句話。
「金髮的神秘女子,從著火的塔樓上跳了下去。」
「噢。」
瑪爾瑟斯沈默了很久。
白鴉也閉上了嘴。
他們大眼瞪小眼。瑪爾瑟斯突然站了起來,走向角落的那個金鳥籠,打開了門。
白鴉抖動著羽毛,凝神看著鳥籠,動也不動。
「你曾經為我帶來非常多消息。」瑪爾瑟斯說。「有些是實話,有些是謊言,有些介於虛實之間。有些已成歷史,有些還未發生。」
「我只說別人想聽的話,嘎。」
「當星辰正位之時,我等的正確性也將被證明。」瑪爾瑟斯撣去白手套上的灰塵,目光緊盯著白鴉。「鳥籠......或是天空......?」
「嘎!」
白鴉在房間裡鼓譟不安,繞來繞去,但是找不到飛出去的窗。
「嘎!嘎!嘎!」
牠不再說話了。一切言語,已然被吞噬於單音節中。
瑪爾瑟斯露出了一抹微笑。
「聰明的小傢伙。」
知過能改,善莫大焉。有些噩耗聽一次就夠了。粗心的烏鴉只配分發天上。
x x x
春季南方的天空上,有著七八顆不太亮眼的星。至今人類稱之為「烏鴉座」。
在這裡都不足為奇。夜鶯、渡渡鳥、天鵝、孔雀、夜光鳥......多得是色彩斑斕,
鳴聲婉轉的尤物。
因此,當來自遠方的使者獻上白烏鴉時,瑪爾瑟斯並不覺得特別驚奇。
「我等聽說,白烏鴉乃殘缺之物,視力不佳,且多半活不久。」
「陛下明察。但是這隻白鴉非比尋常。牠能聽能說,聰明絕倫,是逗趣而忠心的良伴。陛下不妨親自一試。」
「哦?」瑪爾瑟斯挑眉說著:「盡量講。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。」
「嘎!」白鴉在鳥籠裡輕拍著翅膀。「陛下,這叫我從何說起?我曾隨船長航行七海,跟著商隊橫越半個大陸,見過無數凡鳥所不曾想像過的事物。」
瑪爾瑟斯面無表情,問:「是誰教牠這樣講的?」
「沒有人,陛下。」
「好,我等賞汝一袋金幣為回報。」
使者滿心欣喜離開。
白鴉被投入鳥園中,與無數珍禽為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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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月後,瑪爾瑟斯突然召見白鴉。管理人滿心忐忑提著鳥籠前來。
「日安。」瑪爾瑟斯說。「這次再告訴我,你看見了什麼?」
「嘎,陛下,鳥園是個混亂的世界。鴛鴦每一季都換一個伴侶。夜光鳥到處走來走去殺生。錦雞為了餿水和乾草大打出手。無論白晝或黑夜,都是一片嘈雜,沒有安靜的時候。」
管理人突然察覺不死皇帝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,慌忙開口:「牠說的都是實話,陛下。」
「很好,」瑪爾瑟斯說。「你可以走了。鳥籠留下。」
瑪爾瑟斯將鳥籠提回了自己的寢宮。其他人多有側目,但礙於他是皇帝,沒有人多吭一聲。
「你覺得這裡怎麼樣?」
「是個華麗,但太寂寞的地方。」白鴉啄了一下自己的羽毛。「嘎,不過比鳥園安靜。」
「嗯。再告訴我,你常說實話嗎?」
「我只說別人想聽的話。」
瑪爾瑟斯饒富興味地看著白鴉好一陣子,然後伸出手,打開了鳥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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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鴉時常飛回來,在瑪爾瑟斯身邊低喃。
「帝都的鐘樓上有純金打造的指針,午夜時會發出咕咕聲。」
「貧民窟的牆角縫,開出了一朵蒼藍色的薔薇花。」
「穿軍服的男子混進了舞會,和綠衣服的貴婦共舞。」
瑪爾瑟斯會命人準備腐肉和清水,供其饗用。
「紅與紫始終互不相容。一隻永不生長的小狗在街上吠叫奔跑。」
「東方的術士信誓旦旦見過深紅色的月亮。」
瑪爾瑟斯一向什麼都不說。他在白鴉面前只扮演傾聽者。
「連隊倖存者拿了一具機器,搭上充滿屍體的火車。」
「瘋狂的科學家發射火箭,未知的宇宙橫在他與未來之間。」
聽得越多,收集得越多,瑪爾瑟斯越發現一個有趣的事實。
非常有趣。
他從不曾將白鴉口中的任何一個字告訴他人。但如果牠服侍的主人不僅一位,他一點也不會詫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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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,白鴉只帶來了一句話。
「金髮的神秘女子,從著火的塔樓上跳了下去。」
「噢。」
瑪爾瑟斯沈默了很久。
白鴉也閉上了嘴。
他們大眼瞪小眼。瑪爾瑟斯突然站了起來,走向角落的那個金鳥籠,打開了門。
白鴉抖動著羽毛,凝神看著鳥籠,動也不動。
「你曾經為我帶來非常多消息。」瑪爾瑟斯說。「有些是實話,有些是謊言,有些介於虛實之間。有些已成歷史,有些還未發生。」
「我只說別人想聽的話,嘎。」
「當星辰正位之時,我等的正確性也將被證明。」瑪爾瑟斯撣去白手套上的灰塵,目光緊盯著白鴉。「鳥籠......或是天空......?」
「嘎!」
白鴉在房間裡鼓譟不安,繞來繞去,但是找不到飛出去的窗。
「嘎!嘎!嘎!」
牠不再說話了。一切言語,已然被吞噬於單音節中。
瑪爾瑟斯露出了一抹微笑。
「聰明的小傢伙。」
知過能改,善莫大焉。有些噩耗聽一次就夠了。粗心的烏鴉只配分發天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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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季南方的天空上,有著七八顆不太亮眼的星。至今人類稱之為「烏鴉座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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